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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关帝庙印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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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希孟

我们村的关帝庙曾经是我莱阳故乡的一景。

我记事的时候,我们村大约有三百户人家,与周围的村庄比起来,算一个大村子了。

这三百户人家从村西的丘陵地连绵到村东的白龙河岸,土墙麦秸草披顶的老屋中偶尔夹杂着几座青砖黑瓦房。

听大人们讲,黑瓦房是旧社会地主的房子,土地改革的时候,贫雇农分了他们的地,也分了他们的好房子。

新社会里,贫雇农和地主都在一个生活水平上了,大家吃的都是地瓜、地瓜干和一点点苞米、小麦,遇到一九六零年那样的年头,肚子里也同样填满了野菜、树叶和观音土。

按理说,地主们旧社会吃得好,身板骨儿结实,灾年里,应该抗饿,可是,从我们村看,却不是这回事儿,那几年里,先死的总是地主们。

到了我记事的时候,我们村就剩下了一个地主,以致红卫兵在文革中搞游街活动的时候常常从邻村里借几个地主恶霸充实队伍。

不过呢,就是这个剩下的地主让我有了关帝庙的最初印象。

我家的老屋在村中间,我小时候玩耍的主要地方就是村西南的辛家老茔和我家东南角上的那个大园子。

至于关帝庙,名气虽然很大,印象中,特殊时期之前,我却只去过一次。

也或者,我曾经跟着奶奶、母亲、哥哥、或者邻居的姑姑姐姐们经过那关帝庙,却没留意它。

小孩子对名胜古迹就像对高官厚禄那样,不感兴趣,小孩子宁愿钻进自家的方桌下面捉迷藏也不去故宫看皇帝的金銮殿。

那一次去关帝庙,表面上看是因为了那个剩下的地主,实质上却是因为那些日子连绵不断的阴雨。

记不得母亲把我关在家里多少天了,只记得每天里,趴在炕上,透过窗棂子看雨点落进院子的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是那么的无聊。

好容易熬到天晴了,母亲还是不让我出去玩儿,母亲说,到处都是水,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我心痒难挠的时候,我儿时最好的伙伴大平,在我家屋后叫着我的乳名,大声吆喝,快去关帝庙看老地主啊。

我一个高儿从炕上蹦到地下,也不顾了母亲在身后的恐吓,跟着大平便朝村东跑去。

村东的光景把我吓呆了。

我看到白龙河的水越过了河堤,夹着苞米叶子、地瓜蔓、红柳条儿等等杂物,混黄一片,包围了村子。

许多大人都站在关帝庙的台阶上,朝东看,还有一堆大人孩子围在关帝庙的院子里。

大平拉着我的手,钻进人堆。

我看到老地主跪在人圈里,光着脊梁,白胡子湿漉漉地沾在他的嘴巴上。

这老地主,按辈分,我应该叫他三爷爷,可我们平日里见了他,都不和他打招呼。

懵懵懂懂地听大人们说,这老地主在久不下雨或者风雨不停的日子里,爱捣鼓着讲迷信求神。

旧社会里,他当保长,有权有钱,村里人都听他的,一年里,总要搞几次祈天求神的事情。

新社会里,不兴了那些,他也没了权势,便只好跟着大家斗天斗地靠双手了。

这一次,眼见着大水漫上了河堤,要进村了,他就一个人跑来求关公爷爷保佑村子了。

还真是怪了,那一天,雨停了,混黄的大水也慢慢退回河床去了。

老人们说,不讲迷信不行啊,自从建起了这关帝庙,供奉了关老爷爷,咱们村就再也没被水淹过,水最大的那一次啊,也只到过关帝庙的第三个台阶。

既然来了,我和大平就把关帝庙逛了一个遍。

关帝庙紧贴在村子中间东西大街的北面,一排排青石条从大街边铺上去,直通黑色的大门。

台阶的东边,有一棵老槐树,台阶的西边,有两棵大枣树。

上了台阶,进了大门,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院子里,竖着一根比海碗口还粗的老高老高的旗杆。院子正北的庙里,供奉着关公爷爷和他身旁的两个我叫不上名字的神。

这庙宇和神像,都是用大块的白玉石雕琢成的。

对于关老爷爷,我小时候没什么印象,那都怨大人不让读《三国演义》。

老家流行着一句呱儿,说的是:小不读三国,老不读西游。

大人长辈们解释了说,小人儿读《三国演义》,就学会了耍心眼儿,就学会了狡诈歹毒,老人读《西游记》,就一天到晚想着成仙得道了。

这两部小说和其它的一些小说后来都被定为大毒草,便让我充分认识到了长辈们的先见之明。

那天,满眼的石头,让我们兴味索然,草草转了转,我们便和村里一些小孩子结伴到白龙河堤上看大人们捞浮财了。

白龙河里,有从上游冲下来的地瓜大梨苞米棒子,有死鸡活鸭木头甜瓜。

一些水性好和胆子大的青壮汉子脱得身上只剩下了一条大裤衩子,跳到河里去打捞那些从上游漂来的木料和瓜果粮食什么的。

大人孩子的欢声笑语,荡漾在白龙河岸边。

第二次进关帝庙,我已经是一个小学生了。

那些日子里,看多了大人们和哥哥姐姐们斗人、烧书、砸古董等等横扫牛鬼蛇神的热闹,也听熟了牛鬼蛇神们的名字,趁着不用上课的当儿,我和大平等等四、五个同学跑到村东的关帝庙,怀着满腔的仇恨,开始了我们第一次横扫牛鬼蛇神的活动。

我们先是用力地摇晃那根高高的旗杆,想把它放倒。费了一会儿工夫,不成,我们又钻进庙宇,合力推关老爷爷。

还是不成,关老爷爷的石头身子纹丝不动。

没办法,我们只好全力对付关老爷爷身边的那两个牛鬼蛇神。

那两个牛鬼蛇神的个头比关老爷爷小了许多,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我们把它们从庙里抬到了大街上。

我们兴高采烈地打碎了那两个牛鬼蛇神的脑袋,然后,抬着它们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白龙河。

我们在河滩上折了许多的红柳条,当了麻绳,学着阶级教育时听到的贫雇农当年对付地主恶霸的样子,绑紧了那两个牛鬼蛇神的身子,喊着号子,把它们扔进了白龙河。

那时候白龙河的水很清,我们看着那些河水从两个牛鬼蛇神的身子上淌过,脸上溢满了胜利的微笑。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村里决定建立新的村小学。他们把校址选定在关帝庙后面的姜家大茔盘里。

姜家是我们村第二大姓,他们的祖茔和辛家祖茔一个在村西南一个在村东北,规模都挺大。

听大人们说,若不是当了革命委员会主任的姜姓人带头挖祖坟,别的人还真不容易干成那件我们村有史以来的大事情。

那些冬末春初的日子里,寒气仍在,我们村却热潮翻滚,分外喧闹。

我们不用上课了,我们天天跟着大人刨石碑挖坟砖。石碑用来做讲台、课桌,砖块用来垒教室的墙。

那些朽烂的棺材板子也有用处,劈成了木条条,以备冬天里生火炉子。

那些死人的腿棒子和骷髅头,被我们胆子大的男同学当了演习《地雷战》和《地道战》的武器。

挖完了祖坟,整平了老茔,大人们就开始拆关帝庙了。

拆关帝庙的时候出了两件让我终身难忘的事情。

其一是,六、七个大人放旗杆的时候,拆庙头目的儿子看光景看呆了,站着不动,被倒下的旗杆砸断了腿,成了一个瘸子。

我奶奶说,那是关老爷爷发了怒,没砸死他就不错了。

还有的老人说,看着吧,没了天理的胡闹,早早晚晚要倒大霉呢。

第二件事情是,大人们掀开关帝庙台阶的那些青石条时,发现青石条下面有一个大洞,洞里面乌乌鸦鸦纠缠着粗粗细细各色各异的数不清的长虫——我们老家人称蛇为长虫。

长虫不奇怪,奇怪的是大人们把那些长虫挑出来后,洞底下露出了一堆白花花的长虫蛋。

大人们说,冬天里,长虫怎么还下蛋啊?

那些长虫和长虫蛋让我们小孩子很是兴奋了几天。至于作为关帝庙台阶的那些青石条,它们则被用来打了学校的地基。

眨眼间,祖茔不见了,关帝庙不见了,比老小学辛家家庙气派得多的新学校耸立在村子的东北角。

关帝庙台阶西边的两棵大枣树砍了,和旗杆一起,与姜家祖茔里的那些松树柏树们作了我们小学教室的栋梁檩条。

关帝庙台阶东边的老槐树留了下来,挂上了那口曾经打破了我小学老师周扒皮脑袋的铁钟。

一九七一年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大人们在那棵老槐树下开批判大会,让白胡子老地主弯腰站在一条长凳上。

也就站了半个下午吧,那老地主忽嗵一声从凳子上跌了下来,躺在地上成了面条。

当天晚上,他就死了。

(作者简介:辛希孟,男,山东省莱阳市人。自年起,在《胶东文学》、《大众日报》、《烟台日报》等全国各报刊及网站发表小说、散文等余万字。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现为《金融文坛》杂志编辑部副主任)

本文内容由壹点号作者发布,不代表齐鲁壹点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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